这还不算,成天价出门在外,什么人会须应付?什么人必须疏远?什么人可通款曲?什么人可共福祸?这都得察言观色。一旦在这一层上作得功夫,听人说话就不吃力了,仰体意旨,曲意逢迎,往往窥得人心机于无形之间,让人无从提防;总感觉同他相处十分融洽,不论谈什么,他都能顺丝就理儿地捧着话题奉陪到底,何如一江春水向东流,直挂云帆济沧海?号之曰“顺风”,还觉委屈他了。
这回说毕顺风,是因为他老婆怀孕了。夫妻俩结褵三五载生儿育女,原本极是平常。可毕顺风不常在家,年近三十能添子嗣,自然万分欣喜,算计着产期近了,就急急忙忙往家赶。不意于离家五十里上错过了一个宿头,又走了一二十里才感觉困乏,想起来了,已经无处可以打尖。只得在一爿破庙里将歇了个把时辰,拿出包裹里的干粮来充充饥,皮囊里还有一斤多的白酒,使小锡碗盛了,咂巴几口,精神过来了,又急着回家照看妻子,不觉动了个赶夜路的念头——还有三十里步程,到家不过天刚大亮,抢抢路,怎么样也不至于错过妻子的产期。于是一咬牙、一跺脚,鼓着劲儿上路了。